鴻蒙之火形成致密的網，悉數將黑氣困在其內, 也就半個時辰, 那些黑氣便被焚燒的一幹二凈了。

玄淩天動了動膀子, 覺得暢快無比, 兩道濃眉卻皺了起來。她既能將鴻蒙之火煉制最高等級, 必然不是一時半會兒的功夫，她到底是何時恢覆記憶的？

“你猜？”蘇蕊瞧他皺眉, 既覺得憐惜又覺得可愛, 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。

玄淩天幽幽地望著她。

他這樣子又叫她記起蘇白。

蘇白、玄天，她此時好像又將他分成了兩個。

“不要這樣看我……好吧, 告訴你。”蘇蕊以前不信, 但現在信了，若是愛一個人愛到極處，殺人放火乃至毀滅世界這種事真有可能做的出來, 只是他一個眼神，她心就軟了。

“當日我能覆生，便猜測到你在此間。後來我見到你與那韓素音舉行雙修大典，心痛自不必說。但我知我有愧與你在先，只希望見了你能說個明白。哪知你一見我竟是斬斷情根……”蘇蕊回憶起他那般一切皆是煙雲, 一切皆是無妄的神情，至今想起來仍覺得微痛。

玄淩天開始聽她說目睹了他與韓素音雙修大典不禁有些緊張，到後來見她神色幽幽，目有痛楚，那心痛也跟著襲上心頭, 卻不知如何辯解，因為當時他的確這般做了。只不過後來才知他並不是真的那樣想的。可人心覆雜，就算一個人聰明絕頂，又怎能一眼看到盡頭，時時刻刻都能正確呢？

蘇蕊忽地一笑：“那是我也猜測到你同韓素音應有什麽目的，因為你對我都那樣，又怎會對別人動心？但我又懷疑不是的，說不定這本來就是你的情人。那時候的我，不但要忍受肉身消亡與新生的交織痛苦，還要忍受這錐心之痛。我的命本就是你給的，你要我自然還你。可我卻也不想接受你任何恩惠，成全你的仁義。左右我也活不了了，不如給自己一個痛快。但是你……”

她聲音忽地低了，玄淩天看著她望向自己，目光堅定，充滿志在必得：“我又怎麽會放棄？”

“兵解之時，我將一縷神識放入鴻蒙之火，我的肉身可逝，這道鴻蒙之火卻不會滅，等到合適的時間我就會覆蘇記憶。”

“你把我帶到玉侖派，整日面對著你和玄明，自然是加快了覆蘇。”

“實際上你外出尋找誅魔劍和昊天圖，我在玉侖派閉關的五十年裏就差不多完全恢覆了。”

玄淩天啞口無言，他完全沒有想到她早先就留了一手，更沒有想到她從來沒想過放棄自己。想想自己曾經的念頭，不覺心生愧疚，又覺得她這般寵愛，著實歷經了千難萬險，心頭一齊浮上萬般情緒，半響才握住她的指尖，輕輕吻在上頭：“這麽說，你是愛我的？”

他沒說“兩個”，是不曉得怎麽開口，這兩個都是他，難道要她愛一個不愛另外一個？可愛了另外一個，原來的這個難免發酸。明明都是他，連他自己都覺得難辦，為什麽要讓她選擇？

四目相對，蘇蕊如何不知他什麽意思？可這一切都已經過去，當她只剩一縷意識漂游在虛空之時，她想的既是蘇白，又是玄天，漫長的歲月裏，她已經不能分辨他們誰是誰，只剩一縷堅持，就是希望有一日能夠再度重逢。

蘇蕊跪坐在玄淩天面前，碰了碰他的唇。玄淩天看到她眼裏有一層淚光，他什麽都忘了，眼中只有她，世界裏也只有她。

唇舌相碰的瞬間，眼淚也融合在一起，順著面頰流下。

似乎有一種不甘從他體內飛走了，他內心從未有過的平靜、喜悅和幸福。

“阿蕊……”他叫她名字，眼底多了些東西。

她本來是跪坐在他面前，後來就成了被她抱在懷裏，兩個人貼那麽緊，如何察覺不到他的反應。

但現在不是時候，可這件事再自然不過，她若是開口拒絕他，又怕他覺得拂了面子。

“現在不行，玄明可能會以為我們是兩個不負責任的爹娘。”玄淩天想了想，放開她，自己整了整衣裳。

蘇蕊眼珠動了動，笑道：“那人叫我進來用合/歡珠破了你的純陽之身，給了我兩個時辰，現在約莫還剩半個時辰，你有何打算？”

兩人都知此時不是時候，自然是以剿魔為頭等大事。

玄淩天道：“魔種已除，我現在大約能與那魔頭一戰。此外，還有你相助，應是不難。”

蘇蕊道：“鴻蒙之火雖成，我修為尚且差點，怕是不能一舉煉化魔心，到時候讓它跑了，就功虧一簣。”

他們二人是早就各有打算，只不過算來算去，都還差那麽一點。

玄淩天：“我原是想著用這道棋，可竟窺不透這玄機……”

蘇蕊：“難道當初你父母兵解，就沒有留什麽話給你？”

玄淩天自然是得到了玄武的傳承，可他母親這邊，因為兵解的太慘烈，用道棋鎮壓住邪祟後自己就隕落了。後來道棋按照自身規則運轉漂移，數百萬年才出現一次，玄淩天哪知道這裏面有什麽玄奧？

蘇蕊：“大凡神器都有器靈，更不要說這是母親留下的道棋了。且我們先前看到那些光幕，又像是你父母特意留給進入此間的人，可見她們早有安排，你試試召喚器靈。”

玄淩天已經放開神識將此方空間探查了不下百遍，均無收獲，此時只當死馬當做活馬醫，高聲叫道：“器靈，器靈，快快現身！”

蘇蕊聽他這叫法怎麽那麽耳熟呢？

玄淩天叫完：“你看，沒有反應。”

蘇蕊猛地抓住他的手，玄淩天一陣銳疼，一粒血珠已經被蘇蕊擠了出去。

那血珠剛出來，四周就跟來電似的閃了一下，電光火石間，一道白光從蘇蕊腰際飛出，撲向遠處一片朦朧的白光。

雪藏飛出停在半空，不停地顫抖。

薛罡是劍靈，在歐陽塵雪抓住玄明的時候就飛回了劍中，得以跟隨蘇蕊進入這裏。

此時他面帶好奇地望著那白胡子老頭，他莫名地感覺自己跟老頭很親近，想想老頭身上蹭。

“老爺爺，你好啊！我叫薛罡，你有名字嗎？你的主人給你起名字了嗎？”

蘇蕊和玄淩天俱是一怔，忙走了過去。

那白胡子老頭卻根本不理睬薛罡，往上一蹦三尺高，揪著胡子喊：“是誰？是誰燒到了我的腳！”

方才蘇蕊擠出玄淩天的血後，順便用了一點鴻蒙之火把血彈了出去。

蘇蕊暗笑，對那老頭一抱拳：“棋魂爺爺，我這兒有傷藥，你可要用些？”

這麽快就被認出來了，老頭十分不滿，哼了一聲，不搭理兩人。

要知道這道棋也是有脾氣的，它身為大道，豈會為人駕馭？就算是被人駕馭，那也得是功德無量的神族。玄淩天雖為神族後裔，修為卻差的遠。而蘇蕊，在道棋面前，更是不值得一提。所以明明知道有人進入此界，它也不想醒來，繼續裝睡。

玄淩天：“你再放點火！”

老頭眼一下睜圓了，他忘了剛才那點鴻蒙之火是這小丫頭彈出來的。莫非這一屆凡人可以掌控宇宙中力量最為強大的鴻蒙之火？

“別別別……你們放火燒我也不管用，我能不能跟你們走也不是我說了算的。”白胡子老頭忙連連搖手。

“那怎樣可以拿到道棋？”玄淩天問。

事到如今，白胡子老頭只好道：“喏，棋盤就在那裏，誰能拿的動誰就是我的主人。不過我奉勸你們，道棋不是誰想拿就拿的，小心反噬。”

大道，代表的是宇宙，是萬物。道行不夠的人，妄動大道，毀掉的一個人就是自己。

隨著白胡子老頭的聲音，兩人看到轉盤中央出現了一方棋盤，正是外面大棋盤的縮小版。

兩人對視一眼。

“我先來。”玄淩天道。這棋盤是他母親的，他本身為神族後裔，加上修為又較蘇蕊高，若是有什麽反噬也省得傷了蘇蕊。

蘇蕊點頭，略微後退，看玄淩天運仙力至掌心抓向棋盤兩側。

棋盤兩側驟然冒出金光，照亮了玄淩天的臉也照亮了這方空間。

蘇蕊能感覺到玄淩天使出了全部修為在拿起這個棋盤，而棋盤也慢慢離開了它下方的青石。

但“砰”的一聲，那聲音並不太大，棋盤落地，玄淩天卻被朕了出口，鮮血幾乎是從口中噴射而出。

竟然失敗了？

金光一縷縷向棋盤內鉆去，很快這方空間又恢覆成一片幽暗的世界。

蘇蕊手快速搭在玄淩天脈搏上，發現他體內經脈幾乎全部震斷。這道棋，竟是碰也碰不得。

“我來試試。”蘇蕊道。

玄淩天想阻止蘇蕊，但想到並沒有別的法子，只好強撐著叮囑了她一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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